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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09月第二十三期文章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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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痛
2008-12-04 00:00  

隐痛


纪晓纯

明日

明日又隔山岳

山岳温柔庄严

有郁雷发自深谷

重峦叠嶂

把我的双眸遮掩

再见我爱

让我独自越过这陌生的涧谷

隔着深深的郁闷的空间

我的昔时在哭

——席慕容《远行》

童年,中秋节,月亮又圆又大,在阳台上可以看见好多烟花,飞闪而过,在夜空中绽放生命的唯美和浪漫。我看着耀眼的火光,含着香甜的柚子,靠在妈妈肩膀上,打着呵欠等爸爸。爸爸说回来陪我的,但是他没有。我呆呆地抱着维尼熊,不断念叨着爸爸快回来,爸爸快回来……但是他没有。第二天,我吃完早餐上学的时候妈妈说爸爸来过了,其实他没有,我知道。

上大学的时候,爸爸说要送我的。当汽车的鸣笛声震荡我的耳膜时,视野所及的向日葵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一株株紧紧相偎着,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纵着激情;而后,阳光和水将会让他们为曾有的粲然付出代价。人群簇拥着我,我只来得及看一眼车窗外被遗弃的过时晚报,还有砌满石头的车轨和打夯的师父。人群中我看不到那双熟悉的眼,找不到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他没有来,我就知道。

“妈妈,过得好吗?”“很好,你爸爸对我很好。”我不喜欢这样的答案,每次都是这句话。然而,我也有错,因为我每次能问妈妈的只有这个问题了。走在大街上,买番薯的阿姨还在跟农民伯伯斤斤计较。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尊重农民伯伯的劳动成果,不许亵渎他们的尊严。长大的时候,我就知道:农民伯伯是弱势群体,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其实是要寻求扎根大地的脉络,获得生存。

终于,终于熬到放假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为了回家,我靠着一件羽绒服,没有手套,没有棉帽,在火车上搓着双手不停呼气,喷出的气流撞到车窗上编织成美丽的图案。车上的人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我,那像看流浪狗般的眼神刺得我的脸颊发肿。他们以为见到了一个疯子。事实上,这个人比疯子还可怜:疯子没有家;而我,找不到家。

脚下的这片土地老得这么快,站在上面就像在沼泽里一样隐藏着危机。这片我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土地如今干瘪得没有一点生机,死气弥漫在裂缝之中,让人窒息。从旭日东升走到夕阳西下,从夕阳西下走到华灯初上,从华灯初上走到明月高悬,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丢了东西会挨骂,丢了时间会长大。我在幼年时不小心丢失了那张归家的地图,现在找不到回家的路。家在哪?没有童年故居的家就难以叫家,颠沛流离的迁移让人难堪,欺凌了岁月,也欺凌了无知儿童的天真。脑海里潜存的模糊碎片,怎样拼也拼不完整。我丢失的不是一个花瓶,是整整一个家。

大大的房子,囚禁了我十几天,磨灭掉我最后的一丝疯狂的想念。回来的时候,妈妈哭红了眼,泪光中带着朦胧的雾气。承认吧,我长大了。我们再不能背靠着背,细数天上的星星。也不再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睁大好奇的瞳孔,带着痴傻的稚气问道:“为什么它们的光芒这么耀眼?”手机里不断发来的垃圾短信,让我恶心,屏幕上的笑脸那么孤独,那么辛酸,像爸爸夺门而出后妈妈褪色的口红。

晃了晃行囊,我踟躇着上了火车。它的鸣笛声急促而振奋,一望无际的隧道诉说着漫长人生蕴涵的真谛。车上没有我丢掉的过往,隔绝在外面的太阳花奄奄一息却散发着万种风情,它们的根驻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不曾搬家。烈日烘得我的脸蛋发热,我把头伸出窗外,对着窗外的小贩喊道:“俺是外地的,有阳春面吗?”

多少年过去了,大山不在了,变成高楼;故居不在了,变成了贩子吆喝的据点。望了望天空,嘲谑自己白痴一样的行径。胭脂夹杂着灰紧紧贴在我的脸颊上,风吹乱我的视线。蓦然间,一条红围巾在半空中摇曳,像一朵浮萍,不知飘向何方。在这片古声曼妙的大地上,我再也不曾找到那种足以抚慰磕破额头疼痛的力量,再也没有。

二十岁,中秋节,爸爸说要陪我的,但是他没有。学校凉亭的方位不好,看不到月亮和烟花,只是听见劈里啪啦的声响朝高空乱窜,我躲在草地上,远处建筑工人蹲在潮湿的地板上,嘴里含着烟吞云吐雾,烟火忽明忽灭,像萤火虫。打火机转动的时候,扑哧扑哧的,我怀疑耳朵出现毛病,但是我在附近找不到一泓清泉洗耳朵,不然我听见的就是咯吱咯吱了。

二十二岁,在大大的房子里夏眠了两个月,开始实习。半醉半梦中走进网吧,把身份证拿给讨厌的营业人员检查,告诉他们我已成年。上网时,遇见富家子阿东,他说:“我女朋友嫌我不够稳重,怎么办?”我说:“她有没有嫌你没钱啊?”视频一端的脸孔莞尔一笑:那倒没有!他脸上的青春痘蓬勃旺盛,繁茂如血。我又觉得想吐,那让我想起红色的围巾和妈妈用的唇膏。

半夜里,被蚊子咬醒,腥红的气味溢进鼻子,溅出两行清泪,滴在分行文字上面,无声无息。

二十五岁,我再也没有抬头仰望头顶那方湛蓝中略带诡异的天空。抬头仰望的眼神,是农民伯伯教我的。而他们,早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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