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珊

秋叶，以唯美的姿态舞动，为秋天演绎一场悲壮的舞会。我陶醉着，感动着。秋叶优美的舞步把我俘虏，把我震撼。那翩翩落叶仿佛是我的小主人在起舞，那纷纷落叶里仿佛藏着小主人的灵魂，我深深地思念她，因为我是她的一双木舞鞋。

思绪如柔软的蚕丝从茧中抽了出来，把我的记忆牵回过去。那里，没有朗日。呛鼻的硝烟，灼眼的战火，到处笼罩着战争的魔影。而我，只是一块被遗弃的木头，是巧匠把我雕成一双精致的舞鞋，我的命运从此被改变。

我的小主人，已饿得面黄肌瘦，但她依然是芭蕾舞湖中的一只小天鹅，纯洁而美丽。只是战争的魔爪像无情的强盗，几乎夺去了她的一切，包括那双她曾经拥有的光滑的芭蕾舞鞋。命运安排我们在这黑暗的岁月邂逅，彼此成了心中的寄托，从此心中像荡开了一面平静的湖，可以欢畅地泛舟。

从此，她天天穿起我，在小密室的地板上舞出“咚咚”的乐声，那灵巧的舞步，柔软的姿态，如同一只误入仙湖的天鹅，自如而高傲地起舞。她忘了饥饿，忘了外面毒蛇般的战火。她陶醉着，脸上的笑容永远绽放。但她嘴角偶尔的抽搐，是我碰疼了她，但她依然舞动，如一只丽纯而高傲的天鹅，舞蹈是她最好的镇痛剂，更是心灵上唯一的安慰。

时常，会有丝丝的冰冷感渗入我的躯体，但这冰冷的感觉从没有带给我一丝惬意，而是像爬山虎无数的卷须，紧紧地攀抓着我的整个心灵，我痛苦却不能挣扎。我试图把自己揉搓，再扭，扭成一双柔软一点的舞鞋，但我徒劳了。她依然像一只高度旋转的陀螺，继续旋舞，世界仿佛与她无关。

每天的傍晚，她要离开小密室了。她总会把我捧在掌上，用她心爱的小手绢一遍遍地拭擦我，抚摸我，凝视我，仿佛她手中捧起的是稀世珍宝。那楚楚动人的眼神，让我看到的是她那颗欲要破碎的心，这把我木制的心也揉碎；她滚落的每颗的泪珠，让我看见她心中的全部海洋。但她不能把我带走，因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她只能轻轻地把我放在密室最安全的角落，如同一位母亲把怀中熟睡的婴儿轻放于摇篮。她自己却光着那双脆弱又伤痕累累的小脚离去。她每次的回眸，都是我们心与心的约定，祈祷明天能再见。

每个漫长的黑夜，我都在煎熬中度：等待黎明，等待我的小主人能安全地回来，等待某一刻仙女的魔法棒一点，把我变成一双丝绸舞鞋，等待硝烟的消散，等待人们的欢呼，等待走出这黑暗的密室……

终于，那一天，我的小主人再也没有回来了，我等待着，仿佛到了世界末日，这密室的孤寂与恐慌，把我掩盖了，这密室却成了我宏伟的冢……

我闭着双眼努力地搜索那片片回忆，唯恐遗失一片。外面的炮声依然那么响、那么近，但我已经不再关心这一切了。

一阵料峭的秋风扫过，吹开我惺忪的双眼，朦胧中只看到漫天飞舞的落叶，如无数只黄蝶翩然起舞，一片黄得透亮的秋叶飘飘扬扬地落入我的怀中，哦，是我的小主人回来了吗？如果不是，那就让我腐成一堆泥土，永远沉睡于地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