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宗璞的《南渡记》

曾雪莹

宗璞是冯友兰的女儿，虽然整个“抗战历史在我童年和少年的时候印象太深刻了。因而在书中所写到的三十年代的事情也许是长大后听父辈所述，而更多的是她的个人经历与所得的历史信息的结晶品。当我看这本书时，总是觉得历史事件只是一个背景，探讨人性才是真正的主题，就是在动荡的社会条件下，不同人性所展现出来的东西。

小说主要是在抗日时期，在北平沦陷的情况下明仑大学的向南搬迁，以明仑大学中文系教授孟弗之一家为主线，写他家及周围人对待历史巨变的态度和举动。书名“南渡”便是说大学和一众知识分子为避国难而向南搬迁。而书中一再强调的符号式的语句“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则表明知识分子对祖国的深情，和不得不走的无奈。

书中的主角看似是一众知识分子，其实，真正要写的是乱世中各色各样的女子。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反映着当时的社会动荡；也无不影响到她们身边的一众知识分子。看似她们是知识分子身边的配角，其实是他们的精神和生活的支柱。她们的善良温顺、精明能干、羞涩懂事、矫情可爱，甚至是贪慕虚荣，都是书中的精彩，书中生活的激情。各色各样的女子在宗璞先生的笔下，都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书中所写到的女子中，吕碧初是不能不提、不能忽略的一个。作者在她身上几乎倾注了中国妇女的全部美德，使她成为一个“圣母”式的人物。从她的名字到衣着打扮，无不体现作者对她的重视。先是名字，碧初，碧者，绿也。绿色是一种冷色调，是一种温柔、善解人意的色彩，明亮而不夺目，完全符合“中庸之道”。与她的二姐绛初不同，绛者，红也，艳丽且夺目，太露于人前，没有含蓄之美。然后是衣着，在卫蔚和凌雪妍的婚礼上，“……头发很黑，全都拢到后面，梳了一个圆形的髻，是照吕老太太的样式梳的。”这个细节说明了碧初是一个很传统的女性，为后面的她为丈夫学术上的成就为自己最大的快乐的表现做了一个暗示。“……髻上插了一朵红绒喜字。带上一对翡翠耳坠儿，衣领上别了同样的别针，都是椭圆形的。她天生肌肤雪白，并不需怎样修饰，一会儿便停当。”看，一个喜气而不俗气，美丽而不夺目的女子便跃然纸上。而对她的性格描写，除各种语言、动作的间接描写外，还不乏直接描写，不论是“娴静温柔的笑脸”，还是与绛初比较的“绛初精明，碧初娴静，绛初有富贵气，碧初有林下风。”都表现了碧初致柔的一面。若只有致柔的一面当然成不了“圣母”，她当然还有聪慧、果断、刚强的一面。先是革命党李明宇在北平沦陷后托她返回明仑的家，方壶，烧掉那个纸包。当她刚接到这个信息时也不禁一惊，但随即冷静下来，“要烧这东西，必定于抗日有利。今有机会到我，义不容辞。因向来人说：‵李先生说的事，我照办。′”碧初在一路上虽然也害怕，但却以其勇气，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而且，面对昔日的家园如今凄凉冷落，仍能控制自己，对她这样一个女子来说，不能不说是坚强。在自己的小儿子小娃生病时，在医院中与日本人的对抗；在去昆明的船上的风浪中，不怕危险的关照自己的侄子谵台玮，都一一表现了她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坚强和果断。据宗璞的访谈录得知，宗璞是非常爱她一位知书达礼的贤惠的妈妈，不难想象，宗璞把这种对母亲的感情倾注到碧初的身上，使碧初呈现一个近乎完美的传统中国女性形象。

假设碧初真的是作者对母亲投射，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峨（孟离己）和嵋（孟灵己）看成是作者的分身了。嵋的伶俐乖巧、善良乐观使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喜欢她，作者借卫蔚的口说出了“嵋是甜中带涩，峨则是酸中带辣”的特质。连嵋自己都说自己是“见到什么都高兴”的人。同时，她也有朦胧的敏感，她感觉到了香阁的不对劲，她知道要懂事，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不清楚，直至在到昆明路上，之芹的遭遇，她开始清醒了，她在难过之余，很想知道“人和人为什么会不一样”。在具有暗示性的点蜡烛问狐仙的事件中，嵋所选的蜡烛是红色，红色在这里是代表着嵋的生气勃勃、乐观善良，也表明了嵋的心无成府。而她的蜡烛只是比香阁的早熄灭一点，这也隐喻着性格决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