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无数苍老的巨石,不管是当年的楼础、殿基还是雕塑,全是从千年的颓废或掩埋里踉跄走出来,七零八落地陈列在我的眼中。面对散落大地的青色的古老的文化沉淀,我不忍目睹满目疮痍,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在梦醒时分,我才发觉:夜已在梦里浸湿了,漫过了一方古迹,洗刷千年的沧桑。
古镇老树、墓地石刻、寺院古宅和碑碣木雕,投下的影子都如此苍老,把那份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更真实。最后,它们都凝固成珍贵的文化碎片,洒下一地冷幽的银光……此时此刻,这历尽风霜的古迹风流像徘徊在迷离草莽的孤马,让我不禁想起那些似乎遥远却无法忘却的疼痛,心里涌起的是幽深的忧伤。掠夺、焚毁、风化、褪色……阵阵悲鸣不曾停止过,我的心在恸哭。听,这儿有沙沙呻吟的参天古木;看,这儿还有风前战栗的残骸。而在寂然不动的石槛上,苍白的月光在流连盘桓,编织无色的蔷薇花冠。
千年的精魄啊,你从远古走来,现在要到哪里去呢?你的眉头像未解的结,你的脚步疲惫而蹒跚。你到底知道自己失落了什么?你要寻找什么?我愿意把喧嚣的城市留在身后,把拥挤的人群弃在远方,把所有的躁动和冲撞抛在脑后,只求一个心中的答案。可你却选择了沉默,只将憔悴的面容射进我寂静的深忧之中,默默不语。
风雪雷霆,烈焰焚火,怒吼的风在呐喊:“文化古城啊,何处是你的星光?星光何时才能落在你的肩上?”
在动荡的文化边缘,失落文化的重量在不断增加,守望一方厚重的古迹对我来说,是一块哽在喉咙里的呐喊着的岩石。但我决心挖出这块岩石,去寻找逐渐消逝的幽光。我的深忧,只能用文化的足迹填满!
谭松
先生曾说过,“惟有从断碑上感受数千年文化流光溢彩的精神魅力,惟有从弃楼古宅里想象曾傲踞东方文明之巅华彩四蛇的古老传统。”是的,颓败的历史让我清楚地知道,长久的颠沛流离,文化终究会死去。而文化死去的国家,历史也将消亡,民族也将隐匿。于是,我心痛如绞,只能俯视一地孤寂,轻声低喃:“望得断南飞雁望不断悠悠离恨,流得尽苦难风流不尽寸寸深情。”
天依然是天,地却不复完整。我竭力压抑满腔的悲痛,仰起头,悄然追思沉甸甸的文化苦旅,宛如一种神圣的夜祷,贯穿赤道南北。